□ 本报记者 曹亚慧
“你有什么业务？”电话那头山西某煤炭运输公司总经理周春祥 （化名）的语气中难掩郁闷和倦怠。
    按他的话说，从2009年“跑煤炭”开始一直顺风顺水，也是那几年从煤质化验和少量发煤一步步做起，一直积累到几千万资产。然而从去年开始，煤市行情悄无声息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让周春祥完全猝不及防。如今的他，每天都守着电话等着业务上门，如坐针毡。
    其实，周春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在中国煤炭发展历史上，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赚钱”。虽然此前煤炭行业也遭遇过危机，而这一次，伴随着进口煤来势汹汹，国内煤炭行业遭遇极度深寒。这也让处于煤炭下行期的数百家和周春祥一样的煤炭运输企业倒吸了一口凉气。
遭遇 “深寒”
    即使眼下正是“迎峰度夏”的传统用煤高峰，但整个煤炭市场仍无明显启动迹象。火暴了十年的煤炭行业一夜入冬，受冻市场寒流，煤炭物流市场“血淤”。
    进入6月份以来，煤炭价格再次小幅度下调。尽管每年的7、8月份是迎峰度夏用煤高峰，然而市场分析人士预计用电高峰对煤炭行业拉动作用或许并不乐观。不仅这个夏天煤炭价格难见起色，未来相当一段时间煤价都会徘徊在低谷。从全国来看，由于煤炭市场疲软，严重供过于求，造成煤炭生产地、中转地、消费地的煤炭价格大幅下滑，下行压力明显。
    长安能源咨询公司煤炭分析师李廷分析认为，2011年第四季度以来，一方面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国内煤炭需求强度下降，下游需求疲软，尤其是钢铁、电力行业持续低迷，加之近几年我国煤炭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导致煤炭产能过剩；另一方面，国际市场供求宽松，进口煤持续大幅增长；国内煤炭市场遭受双重冲击，煤炭企业生产经营快速陷入困境，各项经营绩效指标大幅回落。而随着这轮煤市下行，陷入困境的远不止煤炭企业，整个煤炭产业链，除了终端消费企业因煤价下跌获得一定利好之外，贸易商、运输企业、仓储企业、交易平台、物流园区等各个环节均因内贸煤炭需求疲软，交易量下滑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部分经营主体因无力驾驭风险而出现退出意愿。
    传统煤炭需求旺季不旺，市场下游需求依旧疲软，加之进口煤炭的冲击，国内一些煤炭企业不得不采取限产、停产等措施，以求减少亏损。煤炭几大省区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等均出现煤矿停产、减产现象。然而，煤炭企业降低产能，减少市场供应，上游遭受“寒流”，煤炭物流自然“血淤”。受上游因素影响，煤炭产业链上的很多环节都受到了冲击；依附于“煤链”之上的集运站、发煤站、物流公司、煤炭运输公司、煤炭园区等生存艰难，有的甚至关门歇业。
    周春祥向记者介绍说，从去年年底到现在，生意萧条，发货数量和频次都明显下降，运输周期延长。“目前多数煤炭运输公司处于被动招架状态，一些小公司因为无货可拉只能无奈关门。而一些大一点的公司则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运价抢夺市场，利润自然少得可怜。”
    煤炭业低迷，面临煤炭滞销窘境，这引发了运输环节的连锁反应。在煤炭大省山西，有很多煤炭生产企业陷入亏损境地，而运煤的货车司机无煤可拉，运煤货车收入锐减，每个月赚的钱都不够养车的成本。“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家关门。”周春祥解释说，“跑煤炭的多是些个体物流公司，就是俗称的‘夫妻档’。现在整个煤炭行业已进入极度低迷时期，挣不到钱，所以不得不退出。”
    在全国产煤大省内蒙古的鄂尔多斯，同样聚集着大量的煤炭运输公司。鄂尔多斯市一家煤炭运输公司的李先生告诉记者：“拉不上货，一些车辆被闲置。现在一些公司没办法，已经开始卖车，缩减规模。”
    两年前，正是煤炭产销两旺的时节，很多运输公司大力投身于热火的煤炭运输中，不断筹集大量资金购买车辆扩大运力规模；而市场行情逆转，煤炭运输市场陷入低迷窘境，运力过剩，致使大量车辆闲置。为了不至于在危机中越陷越深，所以一些运输公司，不得不将闲置车辆卖掉。
    “以往运输合同都是一年一签。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后的煤炭行情急转直下，一些煤炭企业单方面调整运价、限制运量，‘僧多粥少’的局面断了一些运输公司的活路，卖车是‘断臂求生’。”周春祥不由惋惜地感慨道。
    不仅仅是煤炭汽运，我国煤炭运输的大动脉——大秦线，也出现了“吃不饱”的情况。大秦线上的一些集运站、发煤站还一度出现歇业状态。
痼疾凸显
    面对不景气的国内市场，但进口煤似乎更加来势汹汹。进口煤对国内市场的冲击，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抢占了部分国内煤炭的市场份额，导致市场对国产煤的需求不增反降；二是在增加国内煤炭供给的同时，加大国内煤价下行压力；三是，由于进口煤主要集中在华东和东南沿海几个省市区，进口煤不断增长明显影响了这些地区对西煤东运煤炭的需求。进而由于对西煤东运煤炭需求的减少，煤炭仓储、发运、运输等煤炭物流需求也将同步受到影响。
    内蒙古华诚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乔龙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物流成本居高不下，淹没了国产煤的优势。”
    中煤远大咨询中心煤炭分析师张志斌也深有同感。他指出：“一直以来国内煤炭价格高于进口煤，国际煤炭长期保持对国内煤的价格优势，一大部分原因是国内煤炭运输费用太高，综合成本高。”从我国煤炭行业情况看，我国煤炭企业现代化程度低，生产成本高；煤炭运输中间环节多，运输成本高，而这就更显得进口煤的“物美价廉”。因此，受进口煤的冲击格外明显。
    一直以来，在煤炭行业，利润并不取决于煤炭的产量，而是煤炭的最终运输量。运输成本、运力保障成为制约众多煤炭企业发展的共同因素。铁路运输煤炭存在瓶颈，不能按市场化需求分配运力；而煤炭通过公路长距离运输，油耗高、不经济、不环保，频发大拥堵。市场的衰变，让我国煤炭运力结构也在发生着变化，下游用户对高质量物流需求的夙愿在提高。而进口煤的低价也给国内煤炭物流行业带来了反思的机会。在成本的降低、运输的保障等方面需要企业的供应链管理模式与时俱进。
    张志斌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表面上看国内煤炭物流的发展在煤炭行业“黄金十年”中起了很大推动作用。但国内煤炭物流行业多数都是小运输公司，规模小、水平低。与其说是物流公司，不如说是运输车队。从整个行业来看，煤炭物流系统化、标准化、专业化、现代化体系远未形成。
    近年来，煤炭公路运输的小、散、乱都饱受诟病，但由于之前煤炭行业暴发式增长对运输需求大，所以这一运输市场格局很难改善。如今，煤炭市场对运输市场需求日益减弱，正是煤炭公路货运市场向集中和集约化方向转变的关键时期。
    在李廷看来，不景气的煤炭物流市场，势必促进煤炭货运市场的优胜劣汰，小的、零散的公司必然因为拿不到货而死掉。这种情况下，之前“小、散、乱”的公路煤炭运输格局自然会逐步转变，部分小的运输公司难免会被市场所淘汰，公路煤炭物流势必也会向部分大型、专业的煤炭物流企业集中。而这更凸显出一些专业的煤炭企业物流通过增值服务和市场整合的作用。国内煤炭市场的变化为煤炭第三方物流的发展提供了机遇。这意味着，未来的煤炭物流将逐步向着集约化方向发展。
亟待整合
    在市场遭遇困境之时，往往也是整合发展的大好机会。面对煤炭物流发展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呼唤物流加速整合和转型升级成为当前煤炭行业不得不迈的一道门槛儿。
    李廷告诉记者，事实上，由于煤炭行业长期处于“黄金十年”高速发展期，市场需求持续旺盛，所有人都在为煤而狂，对于各个环节的经营主体来说，多数时候只要有煤就不愁买家。因此，实际情况往往是各种经营主体各做一段，做贸易的做贸易，做煤场的做煤场，搞运输的搞运输，搞交易平台的搞平台，市场上很少有真正的综合性煤炭物流企业。
    造成的现状是国内多数煤炭生产和需求企业都配备了运输工具与堆场等物流设施，即采用的是自营物流而非更加高效、专业、低成本的第三方物流。由于企业内部物流资源不能合理社会化，从而难以提供一体化、高效率的煤炭物流服务。目前，煤炭物流企业的服务功能较为狭窄、效率低下，缺少增值性较高的现代物流服务。且煤炭市场由于中介机构过多，煤炭价格层层加价，使交易成本较高，市场较混乱。
    当前，随着经济增长放缓，煤炭市场供需格局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贸易商和终端用户不必再为能够买到煤而到处奔波。他们更加注重买到煤之后整个物流环节的质量和成本控制，也更需要坑口到炉前的全方位门到门服务，在保障煤炭质量的同时，努力降低物流成本。这种情况下，对于之前物流环节各个节点上业务单纯的各种主体难免会遭遇挑战。
    煤炭市场由之前长期的供求偏紧转向供求宽松，在乔龙眼中：“这个时期，要凸显的就是物流企业的管理水平与工作效率。以此来缓解运输瓶颈难题，提高国内煤炭市场竞争力。”单纯地生产、单纯地运输煤炭的路很难再走下去，煤炭行业到了转型阶段。但乔龙也表示，集约化是趋势，达到这一目标困难重重。